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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来自山东,正值壮年。一年前,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,只身来到塞尔维亚,签下一纸三年合同,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与不安。妻子和两个孩子留在家乡,他则独自踏上异国土地,开始了一段艰辛的打工旅程。
这份工作是透过仲介找到的,临行前,他在国内接受了两个月的机械操作和安全培训,然后才出发。三年的合同到期后,可以申请调回中国或去别的国家工厂继续干。每半年,公司允许放两周假回国一次,那是他最期待的时间。其他日子里,每个月只休两天,生活几乎是”工作—睡觉”的循环。
中国工人和塞尔维亚当地员工之间的待遇差异,他感受得非常清楚。最脏、最危险的活,总是他们中国工人去做。手套、口罩这些最基本的消耗品也有使用限额,用完就没有;而当地员工则可以自由领取。工作环境危险,机器操作一旦疏忽,轻则受伤,重则致命。虽然公司提供医保,受伤时医疗费公司会承担,但只要不能立即回去上班,养伤期间就没有工资。
这样的待遇让他心里不是没有不平,只是说出来也没用,他学会了沉默。
语言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墙。他既不懂英文,也听不懂塞尔维亚语。日常工作中,只能用手机翻译勉强沟通。下班之后,他几乎没有与当地人交流。来了一年,没交到一个朋友。偶尔路上有人和他说话,他也只是尴尬地笑笑,点头致意。
他的老婆和两个孩子留在中国。他一个人在这里,生活单调。下班后,他总是回到宿舍,用手机看看新闻、刷刷视频,或是跟家人视讯,哄着孩子爸爸很快就回去。西方的食物吃不惯,就偶尔自己擀面条、包饺子,解的不只是嘴馋,更是乡愁。
他工作的厂子在一个小城的城郊,为了省钱,他从不出门娱乐,也没进过咖啡馆,连市中心都很少去,更没考虑过旅游。塞尔维亚的几个大城和旅游胜地对他来说都很遥远,就连首都贝尔格莱德,也只是搭飞机时匆匆来去的地方。
他说:”我是来挣钱的,不是来玩的。”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生活享受,也不是为了见识异国风光,而是单纯为了赚钱。这里的收入比在中国家乡高一些,虽然工作条件艰苦,但他认为值得。他说,这三年就是来扛的,熬过去了,再考虑其他。他远赴海外唯一的目标就是多挣点钱寄回家。
这样的生活节奏,简单、机械、封闭。他没说后不后悔,只说”这就是现实”。他的语气平静,像是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。他的目标很明确:就是挣钱,让孩子有书读,让家里的生活过得下去。问他想没想过移民到欧洲呢,他笑着说:”这儿有啥好呢,还是回家好。”
这样的中国工人,在这座工厂里不只他一个。他们组成了一个沉默的群体,语言不通、生活封闭,却是工厂运作中最吃苦耐劳的一群。他们来自遥远的家乡,背负着家庭的重担,穿梭在机器的轰鸣声中,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,忍耐孤独、风险与差异对待,只为了一个目标——”挣钱”。
这不是什么伟大的梦想旅程,而是一场现实与责任的对抗。他们为了家,为了下一代,走到了遥远的地方,忍受着异国的孤独与劳累。他们的故事,也许不惊天动地,但句句都写在他们的皱纹和老茧里,写在那份无声的坚持之中。
正值非洲旱季,太阳毒辣得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烧焦,气温天天逼近40度。雨早就停了,地面干裂,空气中充满焦灼的热浪。在尼日利亚的一处中国援建工地上,一位年轻的中国员工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光。
他被公司派来参加一个基础设施建设项目。刚来的时候,他带着对未来的期待,以为这是一场职业上的历练,也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。然而,现实迅速将他的幻想撕成碎片。项目一启动便是全面大干,几个子项目同时开工,两个月来,他与同事们就再也没有休息过一天。
他们的住宿条件简陋,只是集装箱改建的临时房间。每人一间,虽然装有空调,但无独立卫生间,洗澡和如厕都必须去公共设施,还没有洗衣机,只能靠手洗。办公室同样是集装箱临建,铁皮墙内闷热压抑,与其说是工作场所,不如说是压力锅。
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七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,午后一点半再开工,干到傍晚六点。晚上的加班则不定时,往往延伸到深夜。他所隶属的项目经理,是从国内直接聘来的管理人员,自带一套僵硬压榨的管理风格。这位经理事无巨细都要插手,但又缺乏系统能力,常常只是徒增混乱。他喜欢在深夜打电话安排工作,有时甚至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,也要硬生生把人从床上喊起来。
中秋、国庆等节日,其他工地还能稍作调休,他们这里却连一天都不给。中国员工中间早已私下流传着:别的工地一个月至少能休最后一个星期天,而他们只能羡慕地望着这种「奢侈」。
这里的伙食由当地黑人厨师负责,虽然做的是中国菜,但种类极为有限。每日固定的两荤两素一西红柿蛋汤,来来去去就那二十道菜,几天就能吃腻。饭桌上的气氛沉闷,大多数人默默吃完便迅速离场,餐桌成了另一个延伸的工作场。生活中没有娱乐,也没有人文关怀,除了工地就是宿舍,整个人被困在两点一线的牢笼中。
平时根本无法外出,除了因公办事,其他行动都受到限制。甚至连去趟超市的时间也没有。除了得疟疾时能休息个两三天,其他时候都不能请假,每天被催着上工,所有人都干的有气无力。
除了身体上的疲劳,更难熬的是精神的高度紧绷。他每天要接打七八十通电话,不少沟通本该直接解决的问题,却因为层级繁多、人为阻碍,变得冗长且低效。简单的A与B之间的对接,总是非得绕道通过他来转达,有时甚至还要牵扯上C、D、E。
更令人窒息的是那种24小时随时待命的压力。有时晚上难得没有会议,以为能好好睡一觉,手机却会在深夜十一点响起,接着就是冗长的交办。有一次,经理甚至直接走进他的宿舍,当场质询第二天的工作安排。他觉得,这种生活根本谈不上“下班”,因为压根没有下班的界限。
项目对当地工人同样严苛。尽管他们理应享有法定节假日,但实际上如果不来上班,便会接到经理打来的电话威胁扣钱。对于本地雇员来说,不来一次扣2000奈拉,再不来就扣5000。于是,不论中国人还是当地人,每个人都在压力下疲于应付。
这里最让人崩溃的不是高温,不是劳动,而是那种「永远不得安宁」的状态。每月到手工资1.5万,表面上比国内高,但付出的却是几乎全部的私人时间和健康。连梦里都在赶工、在解决问题,仿佛再也无法做回自己。
如今,他只盼着圣诞节能稍微喘口气,哪怕只休息两三天。他最大的希望,就是这个项目快点结束,他能被调到别的工地,换个经理,换个能让人喘息的环境。
在这样的地方,他说:「我已经快忘了什么是生活了。」
2024年,女孩小林看到中介公司的海外招聘广告:"塞尔维亚招聘质检员,包吃住,包办签证。’便借了钱买了机票、付了1.7万人民币的中介费,揣怀着在国外工作的梦想,坐上飞往塞尔维亚的飞机。
然而,抵达贝尔格莱德后,现实与承诺天差地别。她们被安排住进郊区一处简陋的民宿,每天收取200元住宿费,一天两顿饭稀粥和面条,等待安排工作,安排什么工作跟当初签的合同根本没关系,干不干自己决定,不干就继续花钱等待。
等到终于进厂工作,原本承诺的质检员工作变成了搬运工,每天要搬动沉重的铝框,体力根本无法承受。每天从早上八点工作到晚上八点,两小时休息十分钟,午餐和晚餐时间各半小时。没有休假这回事,要真不舒服就自己扛着,请假两天以上就是频繁请假,等着被辞退,反正还有人等着进厂。
说好的是D类工作签证,结果中介让她每个月去邻国波黑边境盖章,假装旅游续签。因为中国人在塞尔维亚可以免签停留30天,这样出境再入境以延长停留时间的操作,俗称「刷签」。
所谓和”雇主”签约,其实是第三方驻厂中介,还不一定有得签。合同最长一年不能更多,而具体能干多长还要看情况。承诺的海外医疗险,究竟买没买也不知道,只能自求多福。
说白了,从签证,到工作,再到人身安全,全都没有保障。
两个女孩实在搬不动那些铝框,坚持着等待中介承诺的换岗,却被工厂以请假频繁辞退。
中介要他们先回城里,但所处的乡下地方距离车站要两个小时脚程,打不到车,也没钱打车,最后终于等到中介派车来接她们。
然而,这辆车况极差,在雨夜的高速公路上先撞上护栏,又被后方来车冲撞,小林与朋友被送医急救,所幸没有大碍,命是保了下来。而载她们的司机竟是无证驾驶的临时工,事后逃逸。
小林和朋友已经是一刻也不想待了。跟中介联络,中介只要她们好好休息,说会帮他们跟公司申请处理。还说有个超市工作早上8点到晚上6点,刚开始说九千一个月,后来又说八千,再后来又说25万三年包签证。
小林和朋友车祸后全身难受,又没有钱去医院看,实在不想干中介介绍的任何工作了,一心只想回国。
在塞尔维亚最后的几天日子里,小林和朋友又回到一天花200元的民宿日子,吃稀粥面条,催促着中介订票,因为距离能合法停留的期限已经没几天了。最后,两人是咬着牙买了昂贵的机票,才终于回到国内。
最终,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恶梦的她们签下"合同终止书",拿回了仅3500人民币的退费。中介甚至冷嘲热讽:"公司没赚你们钱,能帮你们那么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,知足吧。"
回顾在塞尔维亚的日子,虽然仅仅一个月,却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恶梦。工种与合同不符、工资还要给中介抽成、健康安全没有保障、靠刷签打黑工,当初承诺的一项也没兑现,回过神来,就是被骗去的廉价劳动力。
与小林相同境遇的人不计其数,只是想踏踏实实工作,却被有心之人欺骗,还要忍受旁人的冷嘲热讽,说他们不在国内老实待着,做出国工作的梦,是等着天上掉馅饼。
小林的经历并非个例。近年来,随着中国企业在塞尔维亚等巴尔干国家投资增加,大量中国劳工通过中介公司被招募出国务工,部分黑中介利用"高薪海外工作"的噱头,诱骗求职者支付高额费用,背后的中介陷阱、合同欺诈、非法用工与人身安全风险不断浮现,许多务工者的出国梦最终变成了恶梦。
小林奉劝,要出国工作最好是在国内办好工签再过来,不要给中介交钱,而是直接与公司签合同派遣出国,不用被中介扒一层皮,工资、待遇与福利都会好得多。
(注:文中人物为化名,事件经过基于真实案例整理,隐去敏感信息以保护当事人。)
她是一名中国年轻女生,经人介绍,和男朋友到塞尔维亚一间中国人开的超市工作。开始工作前,老板说会帮她办理居留证,费用从工资中扣。她缺乏资讯,也没有其他选择,只能同意。
刚到塞尔维亚,她的生活与工作就被绑在一起。吃、住、工作全部在同一个空间,生活与劳动从此合而为一。她每天工作十二小时:接货、理货、收银、清扫,一刻不得闲。外面的街景始终陌生。异国的天空、语言与节奏,对她而言都像隔着玻璃般遥远。
这段期间,她和男朋友没有合同,没有社保,也没有医疗保险。一起工作的男朋友在工作时手被割伤,到医院缝针,只能自己负担费用,老板那边,一次也没提过保险或医疗补助的事。
整个环境压力很大。老板娘态度强势,说话直接甚至带有贬低意味。几个中国同事之间彼此防备、互相算计,没有信任感。她很快明白,在这里必须沉默、必须忍耐,每天的情绪处都在压抑和疲倦中,工作和生活完全没有界线。
真正的重压来自身份。在签证办下来之前,她无法合法离境,连回国都成问题。六个月过去, D 类签证终于办下来,停留期最长一百八十天。她追问下一步的居留证申请,老板含糊其辞,她这才意识到,老板根本没有心要帮她和男朋友办居留证,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。
等到可以离开的时候,她跟老板结算工资,对方直接扣下两千欧元,声称那是办理居留证的费用。 她质疑:既然没拿到居留证,为何还要付?老板回应说:“钱已经给出去了。”,指的就是”打点”移民局的费用。老板娘更以”工作不认真”为由,又扣了几天工资。她愤怒不平,却无处申诉。
这半年时间,她没拿到居留证,没有合同,没有保险,也没有保障。唯一庆幸的是,她总算是离开了这里,这半年在异乡的日子像一块沉重石头,终于从肩头滑落。
塞尔维亚 D 类签证属长期签证,可停留 90–180 天,通常仅作为入境后申请临时居留或「统一许可」(居留+工作)的前置条件。签证期届满,雇主理应协助员工转办居留证,否则员工将处于非法状态。
塞尔维亚《劳动法》要求雇主与员工签订书面合同并缴纳社保。未签合同、未投保即使用工属违法。员工在工伤情形下,本应由雇主承担医疗及赔偿责任。
以「代办居留」为由扣除高额费用,且未完成办证流程,可能违反工资支付规定,亦可能构成诈欺。员工可保留工作纪录、工资凭证,向塞尔维亚劳动监察局(Labour Inspectorate)或法院提出申诉、索赔。
办理居留属于行政程序,应依法向塞尔维亚内政部外国人事务部门提出申请。若雇主声称「钱已花在打点移民局」或支付贿赂,则不仅未遵循正当程序,也可能涉及贿赂与滥用他人身份资讯的问题。此类说法与行为本身,也可能成为受害者日后举证的重要线索。
如遇相似情况,建议:入职前要求书面合同与保险,并索取办证受理回执;若遭拖延或非法扣款,立即保留证据、寻求法律及领事协助。
作者:匿名
胡女士,1975年出生,来自河南灵宝。2019年,她随丈夫赴尼加拉瓜工作,最初只是临时协助矿石化验。她原本以为,这是一次改善家庭经济状况的机会,但现实却将她推入了一段持续近两年、充满控制与压迫的劳务陷阱。
2021年初,胡女士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湖南籍男子吴某,对方自称正在尼加拉瓜筹建金矿项目,需要招募有经验的检矿和后勤人员。吴某向胡女士许下了诱人的条件:每月工资25000元人民币,税后全额打入银行卡;工作8小时/天,包食宿与往返机票;还承诺为其缴纳工伤和死亡保险。
尽管没有签署书面合同,但在高薪承诺和老乡介绍的双重加持下,胡女士选择相信了吴某,并开始协助筹备矿山建设。2021年8月,项目进入运营阶段后,她和丈夫正式开始工作,分别负责矿石化验、做饭及采样检验等工作。
然而,令胡女士没有预料到的是,这段“高薪出海”的劳务经历,从一开始就缺乏基本的保障与合法形式。
最初几个月工资尚算正常,但从2021年11月起,吴某开始以“资金紧张”“月底结算”等理由推脱工资发放。尽管胡女士多次催促,但对方始终没有明确时间表,拖欠数额也越来越多。
与此同时,胡女士的护照被吴某掌握,签证也未能续签,导致她处于无证滞留状态。她想离开,却发现自己的行程和身份文件全被对方控制,既无自由,更无退场通道。
“当时我想过走,但我知道,一旦离开,工资就永远拿不到了。”她说。正是这种基于经济依附、信息不对称与人身控制的压力,让她不得不继续留在工地,坚持做饭、打杂、参与后勤,即使她已经不再从事核心矿石化验工作。
工地远离市区,通讯受限,出入要报备,胡女士形容那是一种“被困”的感觉:“白天干活,晚上等消息,每天的希望就是工资能到账,可每个月都失望。”
自2022年7月起,胡女士的正式工作已经结束,原本按照约定,此时她应当结算全部工资、返回国内。但现实远比她预想的复杂——她被拖欠的大部分工资仍未支付,而雇主吴某以各种理由推诿,不仅拒绝结算工资,还迟迟不为她提供回国所需的文件与安排。
胡女士多次向吴某发出催促,希望他履行承诺,协助安排返程事宜,包括归还护照、提供返程机票。但吴某始终置若罔闻,甚至对她的请求完全回避或故意冷处理,让她在异国他乡感到彻底无助。
2022年年底,眼看事态没有任何进展,胡女士在朋友的建议下,鼓起勇气拨通了中国驻尼加拉瓜大使馆的电话。在大使馆的协助下,她终于获得了必要的旅行证明,自己垫付了昂贵的返程机票和住宿费用。2023年1月18日,胡女士登上了返程的航班。
回国后,胡女士依法起诉了吴某,要求补发拖欠工资、支付年假工资、返程费用,并赔偿其在国外期间未缴的工伤及死亡保险金。
法院查明胡女士从2021年1月至2022年9月提供了实际劳务,但因未签书面合同,胡女士提出的“月薪25000元”的主张未获采信。法院最终按吴某认可的两个阶段工资标准(10800元和12500元)计算,判定其应补发工资35800元,并支持返程路费22169.5元、住宿费291元及带薪年假工资12500元,总计判给胡女士70760.5元。
至于保险方面,法院认为社保费用应由单位缴纳至社保机构,原告个人无权主张该费用,驳回了相关请求。
胡女士以为这是最简单的一项请求——毕竟,连吴某当初都口头答应了。但法院却给出了冷冰冰的答复:社会保险应由用人单位依法向社保机构缴纳,劳动者个人无权主张将保险费直接支付给自己。
这句看似合法合规的解释,实际上把胡女士推向了制度的真空地带。没有单位投保记录、没有社保账号、没有境外监管主体,在这场“跨国用工”的灰色地带里,她既不是正式员工,也不是独立承包人,连“事故后的赔偿责任人”都找不到。
她的“保险”,从头到尾只存在于雇主的嘴里,却从未在现实中生效过一天。
这意味着,尽管她在异国工作了近两年,身心付出极大,却仍无法获得全部应得报酬与保障,甚至连应缴未缴的社保责任,也最终由制度空缺“消化”。
胡女士在非自愿和威胁情形下从事的劳动”,她表面上自愿出国务工,实则在签证、工资、人身自由等方面被实质性剥夺了选择权与退出权。
本文根据湖南省益阳市赫山区人民法院作出的《胡某某与吴某某劳务合同纠纷一审民事判决书》(案号:(2023)湘0903民初2457号,裁判日期:2023年11月3日)改写,原判决文书来源于中国裁判文书网。
作者:高大卫
照片来源 Oziel Gómez: https://www.pexels.com/photo/aerial-photography-of-mountains-1642917/
2025年春天,我第一次踏出国门,没想到也第一次踏入维权的路。
通过一家中介公司,我签下了劳务外派合同,被派往塔吉克斯坦的一个项目,担任翻译。一听说是“一带一路”的工程,我还有点小小的激动,想着终于能靠自己学了四年的专业,体体面面地在海外工作一段时间了。那时候我最常想的是:能长点见识,攒点钱,回头写进简历里,怎么说也是“有国际经验的人”。
2025年年初,我坐上了飞往中亚的航班。飞机飞越天山,窗外是大片沉默的雪原和裸露的戈壁。我趴在舷窗上看着地平线一点点褪去,心里既紧张又兴奋,像是一个刚打开的新副本,等待我去闯。
可没想到,现实冷得比舱外那片雪原还刺骨。
到达项目后,我咬牙撑过了陌生的环境、翻腾的时差和重复而沉闷的日常。工作再忙,我也告诉自己能扛,毕竟年轻,毕竟是来吃苦的。
可日子一天天过去,问题却接踵而至。工作不说了,说也没人听;环境不用说,说了也没用。让我真正开始怀疑这趟“出海”的,是那张始终没到账的工资单。
从2月6日开始干,到4月6日整整两个月。工资却像这片戈壁上的雨,总不见落下。问同事,同事说人多压账很正常。说来说去,都是“再等等”。
我等不了。
同事大多是80后、90后,在外头跑了好几年,早把“工资晚发”当成规矩。有人劝我别急,说哪有老板真赖账的;还有人拍拍我肩,说“你年轻,脾气大”。
是啊,我的确年轻。我是这批人里唯一的00后。
我看着他们的脸,大多黢黑沉静,像是被太阳和命运同时晒过。他们说话的语气里没有愤怒,只有习惯。我开始想,他们是从哪一年起,学会了默认?从哪一次开始,明知道不合理,也决定闭嘴?
我不想变成那样。
但让我真正绷不住的,还是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,被通知“试用期不合格”,要辞退我。
“辞退”?这两个字说得轻巧,但我的生活、尊严和两个月的辛苦付出,就这样被一纸通知轻飘飘地盖过了。我站在营地的风里,脑袋嗡嗡响,甚至都没听清他们是怎么解释的。
我不敢相信: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,结果换来的却是既没拿到工资,还被扫地出门。我查了合同,2月6日入职,到4月6日整整两个月,工资分文未发。
我忍不了。我大学读了四年,掌握一门语言,是为了这样的待遇吗?干满两个月却被辞退,工资还要自己去讨?
我把这件事发到了社交媒体上,不带脏话,不带情绪,只是把自己从入职、干满两个月、工资一分未发、又被以“试用期不合格”为由要求离职的经历,按时间线写了出来。文字发出去的时候,我手有点抖。不是怕什么,而是那一刻我意识到,我已经不是那个刚到营地时满心期待的自己了。
几天后,变故来了。
原本还摆架子的公司忽然改了口风,说可以“协商解除”,工资会在18号之前一次性结清,返程机票和签证费用他们负责,并额外补偿我3000元人民币。
从全盘否认,到主动让步,这转变来得太快,也太明显。
我知道,这不是他们突然良心发现,只是害怕事态扩大,怕我这个“不好带的年轻人”继续把事闹下去,
其实我们公司,不止我一个人被拖欠工资,但没人敢开口维权。80后、90后的前辈们早已习惯了“先忍着”,有人甚至劝我别惹事,说“咱们出门在外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”。可我心里憋着一股劲:我才24岁,不想刚开始工作就被迫学会沉默。
有人说我较真、年轻气盛,但我觉得:不给工资、还想辞人,这不是情绪问题,这是底线问题。
也许这次我争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笔工资,但更多人,还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,默默加班,默默等待一张迟来的工资单。他们没有语言、没有人脉,只能选择相信公司会“迟早给”,哪怕这个“迟早”遥遥无期。
出海不是避风港,也不是捷径。如果你不懂维权,不敢争取,所谓“高薪出国梦”,很可能只是另一个精致的陷阱。
作者:高大卫
正值安哥拉的旱季,罗安达城郊干燥闷热,风中带着土尘和汽油味,太阳仿佛永远停在头顶,空气像被熔炉烧灼着一般沉重。在一处中资企业的驻地门岗,一个中国中年男人每天准时站岗执勤,他的身影被烈日拉得细长,却在这片异国土地上愈显孤独。
他是2023年9月被公司从中国派来的员工,职位是仓管。那时他以为自己将迎来职业上的新阶段,想着这趟异国漂泊可以为家人攒下一笔像样的积蓄。然而,梦想很快就在现实的荒原上破碎。近两年的时间,公司只发过三个月的工资,其余的,都在一次次承诺与推诿中消失不见。
一个月前,变化猝不及防地来临。老板的女儿突然通知他调岗,理由没说清楚,只是简单命令:从现在起去门岗上班,仓库另有人接手。他本想把工作细节交代清楚,对方却冷冷地打断:“不用了。”没有告别,没有交接,他像一件物品一样被重新摆放在另一个角落。
门岗的日子不长,公司再次出手。这次,是辞退。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折磨人的地方,至少拿到应得的工钱,结果公司却拿出一张庞大的仓库清单,要他负责把所有物料找齐,哪怕他已离开仓库近一个月,哪怕这清单本就从未完整。他明白:这是另一个圈套。他若照办,就要无偿做工;若找不全,就要赔钱——用自己的工资“赔偿”这份模糊、随时变动的“责任”。
他拒绝了。不是因为不愿负责,而是他再也无力承受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剥削。他曾经一丝不苟整理仓库、任劳任怨,即便仓库面积近万平米、物料混乱,也从未推诿。但现在,他只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被利用的工具——用完就弃,甚至在最后还要榨干余温。
他试图求助,向大使馆、向能说理的地方发声。可希望依然渺茫。调解会上,公司老板的女儿态度强硬,言语咄咄逼人,哪怕是在使馆人员面前,也毫不收敛,一句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像钉子一样落在他心头。而所谓的“调解方案”,不过是换了说法的命令——“你还是得去找那些物料。”
更雪上加霜的是,公司扣押了他的护照,并每日收取10美金作为食宿费用。在一个没有护照、没有工资、没有自由的地方,他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。
他是个普通的中国工人。年纪不轻,不懂维权条款,不会说当地语言。他只知道,自己靠着体力和责任感工作,靠的是良心与忍耐。他没有喊过痛,也从不抱怨生活的苦。可这一次,他真的走投无路了。他女儿只好在社交平台发帖求助,希望有人能看见他们这对父女的无声求救。
这世界上,总有人把他人的善良当作理所当然,把“打工人”当作廉价而沉默的零件。但愿这一次,正义不是沉默的附属品;但愿这个远在非洲的中国父亲,能早日走出这片焦灼荒凉的土地,带着一点点薪水、和一丝残存的尊严回家。
作者:匿名
照片来源: https://www.pexels.com/photo/majestic-victoria-falls-bridge-with-rainbow-30172599/
麻瓜是一个26岁的年轻女孩,出生在中国安徽的一个普通家庭。她从小就知道,生活不容易,尤其是对于女性来说,工作不仅要有能力,还得有稳定。她在大学里学的是英语专业,毕业后,她像大多数人一样,找了份稳定的公务员工作。可是,随着时间的推移,麻瓜渐渐感到生活的压迫感。每天都在加班,压力越来越大,特别是在2022年底的一次疾病爆发时,她更深刻地感受到这种生活对她的压迫。她甚至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被这份工作逼疯了。
那一刻,她决定放弃。她放弃了安稳的公务员工作,决定去寻找一个新的机会。她觉得,也许是时候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,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。她并不想继续被困在一个无聊的、没有激情的日子里。
后来,她在小红书上看到一个女孩记录自己在非洲的外派生活,听起来充满了挑战和机会。她顿时被吸引了。这是一条看似充满未知的道路,但她决定走出去,去冒险。她私信了那个女孩,询问详情。女孩热心地推荐了一个劳务分包公司,麻瓜接受了邀请,开始了这段非洲之旅。
她的目的很简单——去赚钱。薪水和在中国的收入相比,简直是天壤之别。在国内,她的薪水每月大约5000元,而在津巴布韦,她可以赚到至少一万二三的薪水。这对麻瓜来说,是一个巨大的诱惑。在经济压力面前,钱成了她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。
麻瓜顺利到了津巴布韦,一开始她没有太多顾虑,毕竟这个国家曾是英国的殖民地,英语普及,生活似乎不算太差。她住的地方条件看似不错,宿舍有独立卫生间,公司包食宿。每个月的薪水几乎全都能存下来,生活上没有太大负担。
然而,随着时间的推移,麻瓜逐渐意识到,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自由。
在津巴布韦,她的工作被外包给了一个分包公司,签证的手续也并不完全合规。她拿的是落地签,随后才转为工签,这让她感到隐隐的不安。
“我是拿着落地签先到的津巴布韦,后来才在当地转的工签。”麻瓜说。
而且,她的工资是通过国内的银行卡发放的,扣除了税后,公司并没有为她缴纳社保和公积金。
““分包公司会给我们扣个税,但不会给我们交社保,公积金也没有。工资是打回国内银行卡。”麻瓜说。
这意味着,她几乎无法享受任何基本的社会保障,工作条件的不规范让她感到自己被置于一种不安全的境地。
在非洲工作,麻瓜也面临着与生活在城市里的截然不同的环境。津巴布韦的圭鲁地区偏远,距离首都很远,出行非常不便。她开始不敢单独外出,只能依靠同事的车辆。
“仅有或许不太好的当地在于圭鲁比较偏僻,离首都200多公里,往常出门并不算便利。刚开端,我也不敢出去,就靠搭档用车趁便蹭一下。”麻瓜说。
生活节奏很慢,工作上也没有什么压力,她和其他员工的关系看似和谐,但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完全自由。虽然她每天按时上下班,但她依然感觉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被束缚住了。
更令她不安的是,麻瓜发现她身边的同事们,有很多人生活在与她相似的经济困境中。她意识到,这个地方的大多数人,都是为了生存而工作,钱成了他们生活的唯一意义。而那些外派人员,像她一样,似乎也只是为了逃离国内的困境、为了寻求更高的薪水,而选择了这样一个看似有吸引力的机会。
渐渐地,麻瓜开始明白,她的选择虽然看似自由,实际上却在经济压力的驱使下,成了一种“必须接受”的现实。她不是主动去选择这份工作,而是在看不到其他更好出路的情况下,被迫接受了这种生活。她回头想,自己当初放弃稳定工作,来到这里,虽然没有直接的胁迫,但似乎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种被动的强迫中。
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是:“我作业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,而不是我活着是为了工作。”这句话让她意识到,工作不应该成为生活的全部,生存不仅仅是为了赚钱。
尽管麻瓜现在的生活条件相对较好,但她知道,长此以往,这样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方式并不适合她。没有社保和公积金,经济压力始终存在,人生似乎被限制在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。虽然她暂时忍受了这些,但她深知,如果继续这样下去,未来的生活将不再属于她自己。
麻瓜的故事,看上去是一个关于“出国改变自己命运”的励志故事,这个故事却揭示了一个更加复杂的现象:许多年轻人走出国门,寻找更好机会,背后其实隐藏着一种隐性的“强迫劳动”,无论是通过不规范的劳务外包,还是因经济压力而不得不接受的工作条件,都使得劳动者的自由意志受到压制。在这片遥远的非洲大地上,麻瓜虽然在赚钱,但也在用自己年轻的时间换取一个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近年来,中国就业市场竞争激烈,部分企业利用劳动者的求职焦虑,以「试岗」为名,行「无薪用工」之实。这股歪风已吹向全国各地,越来越多人认识到这不合理也不合法,在互联网上分享自己的遭遇,让无薪试岗近期冲上热搜。
网友爆料沈阳多家公司要求3到7天的试岗期,试岗过后便以未通过为由辞退,试岗期间付出的劳动力一分工资也拿不到,据网友经验分享,无薪试岗已成为沈阳招聘的常态。而这样的现象在其他城市也屡见不鲜,杭州與深圳等多地也有公司提出相同要求。
这些案例无疑是劳动剥削,但却仅是冰山一角,是有勇气的求职者向行政部门申诉,或者在网上披露示警,才得以浮出水面。实际上还有多少求职者,不单给企业做了白工,还倒贴交通费、餐饮费,和宝贵的时间,落得血本无归,却没有信心与企业争是非,或害怕与企业撕破脸恐在业界混不下去,只能自认倒楣、忍气吞声,遭遇不为人知。
当前就业市场竞争激烈,求一口饭吃的求职者是弱势的一方,企业也将这样的心理摸得很清楚,才得以恃强凌弱,滥用求职者的辛劳。资方行事以公司利益之名,实则目无法纪,所谓无薪试岗完全无法律依据,属企业单方面制定的霸王条款。
且无薪试岗期间,劳动者往往未被纳入社会保险体系,一旦发生工伤或其他意外,将面临无法获得保障的风险。求职者应具备基本法律知识,知晓自身权益,才能保护自己。
这些公司通常辩称”试岗未通过,不算正式用工”,但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》第七条规定:「用人单位自用工之日起即与劳动者建立劳动关系」。这意味着,只要劳动者提供了劳动,用人单位就有义务支付报酬。法律上并无“试岗期”概念,而所谓的“试岗期”实质上是用工行为,因此企业不得以此为由拒付工资。
此外,第三十条明确指出:「用人单位应当按照劳动合同约定和国家规定,向劳动者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。」因此,无论是否签订书面合同,只要劳动者提供了实际劳动,用人单位就应支付相应报酬。所谓的”试岗期”在法律上并无明确定义,企业以此为由拒绝支付工资,属于违法行为。
许多企业将”试岗”与”试用期”偷换概念,但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仅承认”试用期”,且必须符合以下条件:
“无薪试岗”被这些无良公司凭空创造,并擅自认定为非正式劳动关系,拒绝保障劳工基本权益,属于实打实的违法行为。试岗不合规也不该存在,而试用期受法律约束,企业无权拒付工资。
许多求职者不了解劳动法规,误以为”试岗不给钱”是行业潜规则,资讯不对称使求职者被企业玩弄于股掌之间。且好不容易通过层层面试进入公司,许多人只希望尽全力留下,即使企业提出无薪试岗的不合理要求,也只能忍气吞声。即便试岗期过后被无故解职,也因为维权成本高,而选择放弃追讨工资。
作为求职者,在面试时若公司提出无薪试岗要求,就应提高警觉,敬而远之。试想,提得出这种压榨要求的公司,即便日后顺利入职转正,又怎能期待健康的工作环境?
而若已成无薪试岗的受害者,则应保留证据,证明劳动关系,为日后维权做准备。有力的证据包括工作记录(考勤表、工作群聊天记录、邮件往来)、同事证言、工作现场照片或视频、公司发放的”试岗通知”等书面材料。
维权第一步可以先与公司协商,直接向人力部门提出支付试岗工资的要求,并记得留存沟通记录。若协商不成,可以拨打12333劳动保障热线,或向当地劳动监察大队举报。亦可在劳动关系解除后一年内,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仲裁,免付申请费用。
无薪试岗是企业极其短视的行为,且终将自食其果。一旦被曝光,不仅面临法律制裁,更会损害企业声誉。上述沈阳事件已迅速登上热搜,引发舆论谴责。
找工作不容易,但求职者务必谨记在心,无薪试岗并非行业惯例,而是赤裸裸的违法行为。劳动者应提高法律意识,企业更应遵守《劳动法》,而非钻法律空子剥削求职者。唯有劳动者勇敢维权、监管部门严格执法,才能杜绝这类职场乱象,构建公平合理的就业环境。
2025年6月24日,在短暂的停火协议墨迹未干之时,战火重燃。伊朗的导弹再次划破以色列的天空,其中一枚击中了特拉维夫一处建筑工地宿舍。这里的住客,是一群来自中国的建筑工人。他们幸运地躲过了致命的袭击,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栖身之所。
据不完全统计,超过十万名中国建筑工人散落在以色列的各个角落,成为这个国家基础建设中不可或缺,却又极度边缘的群体。当战争的警报响彻这片“应许之地”,他们的故事,交织着对死亡的恐惧、对贫穷的更深畏惧、巨额的中介费、无处可躲的防空洞,以及遥不可及的“撤侨”通知。他们的困境,是地缘政治冲突下,被遗忘个体的真实写照。
一枚导弹落下,宿舍没了,只剩一地狼藉。“当时没在宿舍里,算是捡回一条命,”一名工人事后心有余悸地在社交媒体上说。然而,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更现实的焦虑所取代。“菜都吃完了,就剩大米和油,”另一名工人表示,他所在的工地已经停工,但不允许工人外出,更不让随便拍摄视频或直播,“菜都买不到了,此时此刻地都在震动。”
战争的残酷,对这些身处异乡的劳工而言,是极度真切而具体的。社交媒体上,流传着各种未经证实的消息,加剧着他们的恐惧:“刚刷到在以色列江苏淮安的一个小伙子,他说今天中国同胞被炸十几个,不知真假。”另一则消息则更为骇人:“听说三名中国同胞被导弹炸死了,17人受伤了,全都住在一栋楼,那栋楼被炸了。”
尽管官方尚未证实这些伤亡数字,但战争的威胁无处不在。“有导弹还要干活,”一名工人无奈地表示,“全都是中国人在卖命,有谁能理解。”另一名工人则说,“天天头上飞,习惯了。”这种“习惯”,是一种在极度危险下的被迫麻木。
中国人不能进防空洞
当尖锐的防空警报响起,对以色列人来说,意味着迅速躲进公共防空洞。然而,这条生命通道,对许多中国工人来说却是关闭的。
“防空洞本来就少,本地人都躲不下,怎么可能让中国人进?”一名工人直言不讳地说。这种情况在繁华地区尤为严重。“有的地方偏僻可以进,繁华的地方本地人都挤不下,不让中国人进,”
多段网络流传的视频和相关报道显示,在以色列与伊朗的冲突期间,拒绝中国工人进入防空洞的情况并不罕见。部分以色列民众以“不是为你准备的”为由,将寻求避难的中国工人拒之门外。对此有网友表示:“历史史的回响格外刺耳:二战时期上海收留数万犹太难民,如今中国劳工却在以色列防空洞前被拒之门外。”
对这些中国工人而言,这意味着当导弹来袭时,“只能等死,太快了没法躲。”
穷比死可怕
早在6月22日,中国政府便发布了“关于近期组织中国工人集中撤离的通知”。然而,对绝大多数工人来说,这份通知如同一张废纸。
“不可能的,十多万人根本没办法撤,”一名工人说,“飞机也停了,我们没办法离开。”
更深层的原因,是经济的枷锁。这些工人几乎都是通过中介公司来到以色列,为此支付了高达十几万人民币的中介费。一名工人透露,他自己就花了16万,“创业失败了,贷款过来的。”
在以色列,建筑工人的月薪约为4万人民币,但通常会被中介抽走一半,到手工人只有2万左右,且第一个月的工资往往被扣押。如果现在离开,意味着血本无归。高昂的沉没成本,让他们选择用生命做赌注。
“穷比死可怕,”这句话在工人群体中广为流传。“不害怕是假的,为了挣钱,”另一名工人坦承。一位身在国内的妻子说,她劝在以色列拉马特甘(Ramat Gan)的丈夫申请回国,丈夫的回答是:“穷比导弹更可怕。”
这种心态,是对他们所处困境最直白、也最沉痛的注解。他们害怕死亡,但更害怕无法偿还的债务和一个无望的未来。
工地上没有本地人
“在以色列,做建筑工人的,都是中国人,”一名工人说。这句话或许略有夸张,但却反映了一个不争的事实:以色列的建筑工地,高度依赖以中国人为主的外籍劳工。他们构成了这个国家城市景观的基石,却是社会中最沉默、最没有保障的群体。
工地的管理极度严苛,“要是敢反抗,就要被辞退。”在战争与苛政的双重压力下,这些工人被推向了绝境。
6月24日宿舍被炸后,有工人想透过直播让外界了解他们的处境,却被告知“不能拍视频”。信息的封锁,让他们的声音更难被听见。
空袭警报还在继续,导弹仍在落下。对于特拉维夫和其他城市里的十余万名中国建筑工人来说,他们不仅要祈祷自己不被导弹击中,还要面对食物短缺、信息隔绝和无处可逃的现实。他们被困在了战争、债务和一个破碎的异乡梦之间,进退维谷。当外界关注着国家间的军事对峙与外交斡旋时,这些个体的挣扎与呐喊,却在隆隆的爆炸声中,显得微弱而遥远。